人都惯用“纯情”二字来形容漂亮的女孩子,但殊不知男孩也有很纯情的。我暂且自以为一个吧。说来难以让人相信,二十六岁的我至今未正式交过朋友,并非我有什么缺陷,而是我始终不渝的相信会有一位女孩子真心地等着我;好象胡适文章中的一句话:“我将在茫茫人海中,寻找我人生之唯一伴侣,得之,我幸,不得,我命。如此而已。”
真的是如此而已了吗?其实,在我懵懂异性的时候,也曾暗恋过一位女孩,那阵儿,我才上中学,班上有一位身材娇小,相貌可爱的小女孩让我心动。可惜。她已经谈朋友了,且那人高大威猛,恶名在外。我自忖孱弱无力,很有些不敢造次的;然而让我不敢造次的还不限于此,即使在她与朋友分手了,她也会立即选择上班上高大俊美的男生,况且,终在不停地象换衣服一样简简单单,而看不出半点拖泥带水的痕迹;我无隙可乘,当然也有些自惭形秽。
我们在校很少说话,好象是两个圈子里的人,又由于我的性子,根本不可能接近她(后来才听她说也不敢接近我,因为她认为我属于那些学习较好的人)--
然而有一天她主动用电话和我联系了。我知道在这个班上只有我们两人家里安了电话(因为父母亲是干部)。当时很少人家能有电话,所以,父亲办公用的电话我是很少碰的,不是不想,而是无人可通话。她主动和我通话大概是出于好奇心,而对于我到是乐于接受,毕竟找到了与她接近的方式了。一时间,我得到了两种乐趣——对打电话的乐趣以及和她谈话的乐趣。电话中我们什么都觉得好聊,甚至还唱歌给对方听,或者放一盘好听的音乐。我们相互打电话问功课,问时间,问天气,问一切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事。不见面的谈话的确能给人充分思考的时间,以及毫无窘态的莫名的乐趣。那阵儿,我们谁也不愿轻易搁下电话的,即便有事,也说一声——等着,做完了又来打。
我知道她仅是处于对电话本身的兴趣,对于我本人,她根本是无所谓的,她根本不在乎电话对方站的是谁,谁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的,她只爱打电话,仅此而已。
于是,我们电话里有说有笑,学校里依旧行如路人。
她依然有排着队的男朋友,而我依旧只能在远处默默地看她--
年华易逝,转眼快毕业了,毕业那阵都很忙,忙得连告别都不必说。我想,她大概永远不会给我来电话了;于是,我悄然拿了一张放在老师桌上的她的毕业寸照。那只是为了多年以后能想起她而做的冒险。然而,这时候,她来电话了,说有人看见我拿了她的相片,叫我赶快还给她,她还要办证用。我记得我当时很慌,手里拿着相片,嘴里却在一个劲地否认。后来,她挂了,我的心还在砰砰跳不停。我想弥补这个过失,却又不肯就这么放弃相片,于是,我拿出画笔匆忙临摹下来,便一口气跑回学校,将相片放回了原处,希望老师发现后,能及时地还给她才好。做完这一切,我才心有余悸地回到家--
又一个转瞬之间,我从一名无忧无虑,总以为时间是漫长的小男孩,长成了一位过一年就象过一天一样简单的小伙子的时候,我才发现我已经换成了时间的快车,而这趟车上,不管我愿不愿意,我再也回不到过去的驿站,我只能向前,并且无心留恋风景,脑海里总也是一片空白。
对年龄的恐慌,使人寂寞,使人无奈。朋友也各行其是,他们大多带着孩子象完成历史使命一样,挂着幸福安逸的笑容,在街上消耗着年轻的生命——而我呢,虽然不愿苟同于此,但不免会生出许多羡慕来。也许,在这太平的日子,能得到一个女人的心,有一个幸福的小家,或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呢。
“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我人生之唯一伴侣,--然而,她又在哪儿?
去年,我在单位里碰见了儿时的她。她是临时借调来这儿的。我并未感到兴奋,因为我已经将她作为一种儿时记忆的片段放在了心里最深的地方,就仿佛是一杯隔夜的茶水,茶叶深深地在杯底,茶水虽浓,却无一丝儿醉人的香气了。以后见面多了,仅仅以成年人方式打个招呼。——但是,有一次却让人觉得有些异样了。那是在食堂里,她老远跑来管我借碗用,说是要打点汤喝,我只好借给她,可是到我吃完饭以后,我发现她依然没有碰过那碗汤,我就上前问,如果不想喝了就到了,我准备走了;她说,她还要喝呢,说着,便猛喝了一口给我看。我只好说,不急,我先上班去了,回头到单位来还我就成。她很高兴地点点头。那以后,她老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面前,我觉得她一定在做一件深不可测的事情--
终于有一天接到她的一位女友的电话,说起了她,我并不惊讶,但是也不知该如何回答,我突然间发现久已企盼的事发生后,心却象死水一样平静,我找不到一点当初的感觉,或是说并不能很快地接受。
我不能接受她的原因有很多,其中最主要的还是怀疑她的诚意。
以后的日子,睡眠的多半为了揣摩她而被占用了。我担心她仅仅是出于年龄的增长,而急于找个避风的小港,或是心里暂时的孤独,找个人依托--
但是,如果她是有诚意的,我又怎能忽视她的感情呢?
这一夜我失眠了。那久已深睡的茶叶,被她轻易地翻弄得直旋而上,在思绪中不停悬浮。我决定了,打个电话给她。
第二天,她的女友恰好来了电话,问我可否带她到我家去玩。她女友很热心,我同意了。当天晚上,我接待了她们,一起聊得很开心。确切的说,是她女友聊得很开心,她占用了谈话的多半时间;也好,这便少了我们许多的尴尬。她那天很沉静,象十八岁以前一样面色微红,只是用眼睛在不停说着,掩不住内心的喜悦。我尽量使自己的言辞诙谐,但往往出现尴尬的场面,不过还好,不管听到任何话,她都是在微笑不语,并且,最终是带着这种表情离开的。
这以后,我开始主动约她,偶尔能打电话找到她,便出去散散步。我将儿时恋她的情节说了,开始她并不相信,以为我是在做戏,当我将那张小画给她时,她才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了;我告诉她,明天正好生日,希望她能来。她开心地问我需要什么样的礼物。我说,找个礼品带系在你腰上,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。她会心的笑了。
然而,生日那天她没来,我失望,打电话找她,她说家里有客人,晚些来,我很没趣儿,直等到夜里十二点钟,没有她的音讯。
几天来,不能做别的事,只想见她。
找到了,没有怪她,一起开心地吃了那块错日的蛋糕。她说对不起,我说生日改了好了。并且很抒情地说,只要见到你,才是我重新获得生命的日子。末了,我问晚上在忙啥?并且很以为幽默似的说,是不是忙着出去给我找个把竞争对手去了。说完,有些后悔。我猜想她会介意的,解释了一下,那是玩笑。
渐次从她女友那里知道她打麻将的事,便找出了她晚上不在的原因。我是厌恶赌博的,可是又不得不投其所好。我曾试着跟她聊更有意义的事情,比如,我感兴趣的文学,日语,诗歌或是绘画,甚至聊上一点认为她感兴趣的跳舞,但是错了,这些话题都很难在她身上有所反映。我逐渐感到越是接近她便越不能了解她了。我们之间只有在她的衣着,她的家事,以及电视剧,赌博上能有所兴致外,甚至在感情交流上,她也是封闭的。——我迷惘。老实说,那时候,我已为她动了感情,在我带着十年前的感情去着迷她的外表时,便将她的无知认作她的单纯了。于是,我开始觉得拥有了她,便越发不愿失去了。心里有人的时候,才会真正体会到一个人时的孤独,我已无法摆脱这种孤独了。于是,春节的最后一个晚上,情绪激动的我笨拙的恳求她和我在一起生活;我有信心改变她的生活,我想她一定等着吶。她毫无准备,也许准备的过于充分了,她下不了决心,甚至要求我来帮她决断--那天,她什么也没说,象泥鳅一样滑走了。
过情人节了,买份礼物打算送给她。等了一天,却看见她和另一位男士很开心地散步回家。我知道她很水性的,却不料她会着这种心态,我意识到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,也意识到我对她毫无意义。她大概是恐于自身年龄的因素,便不得不广种播收,在自己手中多抓住几个男人,以便一个不成之后,能很顺利地、象打麻将听张以前的“换叫”一样。但是,爱情不是打牌,她也不可能永远是庄家。--我渐渐冷静下来,客观的分析了未来;我想我是不能陪着一位只知道玩麻将,而毫无进取心的女人过一辈子的,真正的爱,应该是能培养出共同的爱好,应该有各自的事业,在爱的事业中注入共同的感情,为她颦,为她笑,为她不停的更好地工作。然而,我不能成为她的牌友,也不能成为她的“听张”,打出我这张牌,她或许会“听”个更大的“叫”。
我想,我是不能使她幸福的了。
几天后,她果然来了电话,同意我前天的请求。但是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,我已经清醒的认识到她并不爱我,她只是想嫁人,那末嫁谁都是一样,而对于我将是关系到一生的幸福。
电话中,我好象含着泪在说:
依然爱你,却不愿娶你。
——愿你幸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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