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孩、女孩
 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作者:筑梦人

如尘 ─ 初始
  相信大家都听过一则小寓言。
  有个缺了一角的圆。它滚不快、跳不高,老被路过的小鸟、昆虫嘲笑。某天,它再也忍受不住─它发誓要找到能填补残缺的弧角。于是,这个圆便展开了寻求的长途旅行。
  过程并不顺利,它不是掉进坑洞、就是遭石头卡住缺口,速度缓慢。圆毫不灰心,有时找到另一个圆遗落的角─可惜,不是太大、不然便太小。
  唯一能安慰它的,只有沿路的花香鸟语及天上飘浮之白云。
  好不容易总算碰著一个吻合的角。那片角却发表意见。
  ‘我不是任何圆的角!我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,也不需要搭配什么东西才会得到快乐。我早习惯独立自主,并不想当你的角。’
  圆一想,蛮有道理的。它放弃了,再重新出发。
  过了十几天,它于路边又看见一段角。圆兴奋地爬过去,二者一接,居然符合镶连、天衣无缝!
  角很愿意与圆配合。它的动作变得敏捷。圆滚呀滚、既蹦又跳,快得停不住脚步。它再不能细细品味长于墙角小花的清香、仰头欣赏翩舞的蝴蝶。
  圆撞上石堆才煞住。不由得叹了口气,找著的角掉落地面上。
  ‘角,你知道吗?当个完整的圆实在不容易。’
  它明白,笑了笑。
  圆慢慢滚离,选择了继续缺一角的生活。…
  每个人都想生得十全十美,一圈三百六十度的圆。问几人有幸如此幸运?


  退而求其次,我寻一个爱情上的圆。苦苦觅搜属于我那片合适的角。不像上述寓言中主人翁能有一份相互倾心的情缘,我滚得小伤不断,甚而陷身泥淖亦不知。
  我自问没有刚提的那个圆这样洒脱。
  契合无缺的角,你可立于灯火阑珊处徘徊?…
  你怎晓得有个渴望爱的人在日夜期盼你?


  爱情真的很伟大,却也同尘土般柔弱。当你执著于无缘无情之间,一阵风就令你的思念憧憬吹跌万丈深渊下。


  幻灭,是成长的开始。大概吧?


  眼前走过的女孩不少,自然不乏使我萌起想追念头的心仪对象。
  但,以往不愉快的“教训”,总让我不忘记取,进而裹足不前、原地踏步。
  我亦试过“不可能的任务”,情字路上摔个鼻青脸肿是想当然耳。痛过后愈结的疤痂,称不上很美观,不过一条条斑斑血痕。
  付出我的情、我的意,却始终call in不到她的心。
  善意的回应?寥寥可数。才不是澳洲土著狩猎用的回力镖─那会抛出去还收得回来的?


  我仍是不悔付出,直到她…
  苦笑。没办法。
  不只一次骂过自己笨、傻。当别人的爱情顾问,讲得头头是道─一旦亲自上阵,全然不是那么回事!
  “问世间‘情’是何物?直教人生死相许”这句话道尽“情”字的“情何以堪”。
  问谁,皆没有用。情,它就是难解。无解。
  我的故事,由高中开始…


如尘 ─ 风起

  高中,最彷徨无助的三年。空白。
  如愿以偿进入第一志愿的学校,但是,四周的环境却使我更加的苦闷。清一色男生;没有朋友─敌人,放眼望去尽是对手。感觉不出一丝丝温馨,竞争及比较写满同学的脸庞。
  全国高中首府,那又如何?皆无我想要的。社团?感情?学业?
  三大必修课全悬挂零蛋。个性内向的我便将自己封闭起来─寡言、鲜少与同学对话、安静,一切显得多余。人不犯我、我不扰人。
  在高一时,班上即有个同学看不惯我不够活泼,不仅事事找麻烦、还不时动辄冷言热讽─讥嘲我这样下去将来定然没出息。
  光听,懒得理他就算了。时间一长,那位同学仍不死心,甚至辱骂我的家人。我这回气不过,终于开口反驳。他恼羞成怒,趁我转头准备上课时,拿原子笔掷丢至我的后颈,当场皮破血流。
  我不说一句话,亦不还手。从此─绝不正面看他一眼、不搭睬他日后任何的言语。
  高三毕业前夕,他才主动与我握手言和。太迟了。


  高中三年,看著操场一片黄漠。风动,为蓝空抹洒灰黄;沙舞,溜飘入教室、书页、刚打算享用的便当中。
  今日的建中已不复见此奇景。绿意盎然的椭圆运动场,烟尘波滚的回忆只刻于校舍外墙上点点的斑迹。
  沙漠驼客之美誉、铁灰色的外套、不败之夜间部橄榄球黑衫军,逐一化成纪念册内张张黑白相片。翻览、合起,慢慢典藏。


  虽说出身“名校”,也不过尔尔吧?空经一场红楼梦。枉称红楼才子。
  多情应笑我。
  痴心想学古人纵身跃飞青天,却欠缺一对强韧的鹏翅…


  那年七月初,大学联考刚落幕,颇觉沮丧,表现并不理想。一接获成绩单,真不愿打开。按分数估计,落点必于私立大学科系。重考…?又不甘心!
  挣扎数天。和朋友、父母商量多次,决定以资讯类别的科系作取向─只求将来有顿糊口饭吃。
  说真的,我对文科的兴趣远高于理、工科。读的是第二类组,根本没的好挑。
  学资讯?顿间感到诚惶诚恐、高深莫测、冷汗直流、心头小鹿乱撞。
  高中时候是学过点电脑知识─一知半解,基础薄弱。在那年代,苹果二代电脑(Apple II)就是主流高档产品了!我连应付电概小考的BASIC程式写作─都靠背诵的。构不上什么概念啦,更别提理论或实际操作了。
  影响一生的决定。我因而踏踩资讯界从业人员之不归路。


  填好志愿卡、送交联招会、等分发,一关又一关。结果确如所料,录取到一所私立大学资讯系。看看校址,幸亏是位居市内城区部─不然,我大概就跑去蹲补习班啰。
  为期数周的台中成功岭大专集训,我初尝团体军事教育的滋味。
  严谨枯燥之军旅生活蛮令我这类崇爱自由的大男生处处受限,著实不习惯。加上生性懒得动、运动神经不佳的我,反而常遭班长、排长呼来唤去的─出公差、操体能等,屡被搞得晕头转向、疲累不堪…
  结论是─要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伟大军人,我实在担待不起。


  由于不少所大学一年级男性新生皆会至台中受训,大一的女孩子无形中赚取了一个多月的暑假(男孩们,羡慕吧?)。我就读的此间大学,新鲜人的注册手续及新生训练都选于校本部举行。校本部则远在台北市郊,即使坐公车─也得收上三段票钱、坐个五、六十分钟车程(不塞车的时段)。真够瞧的。
  甫披上大学服,说不出什么特殊感觉,人生的另一段历程而已。
  不知道大学窄门一经拨开,门后天地究竟有多么宽广?
  说起大学母校的城区部位于闹区,交通极为便利。不过,校区一无围墙、二来只有四幢大楼,勉强挤入排球场、篮球场,剩下来只有小小的停车场。
  没有梦想中的广阔校园、椰林步道,没有鸟语花香、诗情画意。
  倒像间文理补习班。毕业后我与一些同学聊天,所有人感受皆相同。
  大学的班级制度很松散,唯一有作用的班干部是班代,负责收作业、宣布重要事项、出席班联会,算苦差事呢。有的同学一星期见不到一次面,故赢得“翘课王”、“水昆兄”(水昆就是“混”)、“混仙”等雅号。即使人在,心却不在─常见的,上课打瞌睡、下课一条虫,古今皆然。
  但是,我的母校却为此而维持一项“优良”的传统─点名制度。
  非由授课老师在课堂上“钦点”众学生;而是教务处备有专责人员于上课时间逡巡各教室,悄悄站在后门,透过玻璃点人头。
  只有实习课无法点名。可就有人不怕─名随你点、课我照翘。
  这便是所谓大学的民主自由风气。


  开学第一天,记得恰好是星期一。第一堂是电脑概论的实习课。
  容纳四、五十人之实习教室陆续走进前来上课的学生,互相探问的话语此起彼落,大家都在挑座位。
  我自愿拣张面对白板的头排软旋转椅左侧,坐下来端详了会眼前的机器─IBM 5550中文电脑。非常新奇。
  这就是以后赖以维生的“工具”?看起来既“冰冷”又陌生。
  电源在哪?怎么开机让它动?都还不晓得。
  才要学如何用的机械、电脑白痴。
  有女孩子走来,后面优良之战略位置全被先到的同学占领,看来也没得好选了。二年多没接触过异性,她要真向我开口的话…?
  ‘对不起,这个座位有人用吗?’女孩甜笑著问我。
  我的脸有点红,耳根烫热,‘没有、没有!请坐啊!’
  结果,她大方地一坐,身旁马上又出现一位较晚来的男生,挺帅的。他连问也不问,直接坐定。我向他俩礼貌地点头微笑。
  这对男孩及女孩不久后便成为情侣,合该是有缘啰。


  本来大学志愿填的是第二类组,分发入学后才惊觉自己竟然隶属于商学院。所以,翻翻本班和学长姐的配定课表,像会计、经济、统计诸多商学选课皆列为必修科目。很多同学都心存排斥,我只好抱著─“既来之,则安之”的心态,多忍著点吧。
  资讯系,当然啦,女孩子少是正常的。与我同届的女同学和以往比起来,算挺多的─全班六十人中,占了十四位。尤其是男同学们刚从成功岭结训完下来,正是“母猪赛貂蝉”(抱歉,对女孩子并不敬之意)的迷蒙状况,因此…
 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!不正是班对产生的时空背景吗?相看两不厌之下,由打打闹闹到相知相惜,感情滋长全于朝朝暮暮、点点滴滴间。再说,班上女孩们的“水平儿”十分高,男生当然不假外求─于是乎,七、八对班对在四年间陆续形成。
  有的配对尚是私下进行,可说保密功夫到家。平常还看不出来,等到察觉时,我的讶异程度不亚于中了彩券头奖。短短大学四年,真看到不少大学男女百态─喜怒哀乐、离散复合,不一而足。


  有人常说,学生时的恋情最不带任何色彩及目的,恰如一片雪白莹洁的贝壳。不管海浪怎么拍打侵蚀,它终究是最难忘怀的记忆。你想将它锁进极深层的思念残箧中,办不到的。
  纯情最美,夹杂幻想,散放奇清的光芒。别说是少女;就算是男孩也会有著憧憬,一段说不出的感觉,拥住它入梦。
  而我呢,我也遇著个女孩子,同班的。她,就是我四年来的牵挂,奇特的缘份。

如尘 ─ 飘浮

  大学一年级的课程全是必修,林林总总全加起来也有二十三学分,课业压力不小;相对地,同班同学间碰头的机会也相当多。男同学们眼睛睁得老大,似乎如探照灯扫视四面八方。
  他们在找什么?问问当事人最清楚了。
  哦?要选“恋爱”学分吗?呵呵,Bingo!
  为什么呢?唔…,时间到了嘛!


  头一回上英文课。同学们按著注册时填好的座位表对号入座,我照例填于第一路。趁老师还没来时,我留意周围坐了那些人,并以眼神打招呼…─嗯?靠门边第一排坐了个女孩,看起来有点…
  该怎么说呢?感觉上,她的眼神看来很孤独、沈郁,独自躲在没人喜欢挑的据点坐著。别的同学在嘻嘻哈哈,她的脸色却看不出一丝丝光彩─原属于欢乐少女当有的绚烂。
  女孩一头短发,薄瓜子脸,有些瘦削。略带倔强的嘴唇紧呡著。
  眼神微仰前望,不知她的思绪飘于何方?
  学理工的女孩子都喜欢留短发?有点不明白。班上十几位女同学,长发披肩的才三、四个人。“长发为君留”还是“短发因君剪”,女孩们说是为“心情”。
  呃,还是不懂。


  她还真够特别,跟我的个性倒很相近。这勾起我想与她交谈的好奇─如此的女孩,到底有多么讳莫高深?有颗怎样的心房呢?那份不一样的感受,实在想问个明白。
  下课钟声响起,班代下完口令,同学睡的睡、闪的闪、聊的聊。
  她却依然动也不动,低头看书,无意和同学们攀谈。
  机会来了。
  我轻手轻脚,生怕让这位女生惊吓逃跑,走到她身边。她太专注于书本,根本没留意有“敌人”接近。
  ‘嗨,你好!’我开口,尽量使自己看来很和善。
  她吓一跳,‘啊?你…?有什么事情吗?’
  ‘你在看什么书啊?这么用心。’
  ‘哦!是本英文小说─“傲慢与偏见”。怎么,问人家这个做什么?’女孩不解道。
  ‘我叫筑梦人,跟你一样,都是这班级里的同学。你看起来似乎不太爱和人说话,所以我过来看看你。或许你有事情,我能帮得上忙的。’
  她不露笑容,很酷,‘我姓江,名叫小敏,住在台中。很高兴认识你,我想,应该没事情能麻烦你的吧?’
  她这番话,差点害我没台阶下─好像我太多管闲事?还是个想搭讪的登徒子?
  ‘没有就好。我只是向你问声好,并无恶意。’天哪,她对人的戒心好重。
  ‘嗯,这样吗?快上课了,你为什么先回位置上呢?’她眨了眨眼眸望著我。
  我窘呆啦,‘哦,好、好!我马上回去。’迅速加快脚步,赶紧盗回座位。
  几句简单的对话,隐约知道这女孩子似乎不太信任人。男生的直觉究竟准不准?谁晓得的?…


  大一才开始,一大堆电脑概论的专有名词全数倒下─什么CPU、BIOS、硬碟、软碟、主记忆体、演算法的,教科书用的都是原文本,十分吃力难理解。往往弄不懂自己是在读英文还是学资讯,经常看一页书,没见过的单字比看过的多得多,挫折感很重。
  可是,这是我抉择的路,没办法再回头了。我不打算转系,太不合经济效益。
  怎么办?只好把资讯系当文学院科系念吧。看久了,总会习惯的;摸多了,也会渐渐熟悉的。
  先托同学买了架286 Baby AT─生平第一部电脑,标准“中华”牌(那时,中华商场仍然健在)。从基本DOS学起,一个一个英文字母逐个敲打,勤练一指神功。速度慢不说,尚常按错指令。幸好,至少还不会错下format或delete *.*的命令。
  有我这种困扰的人不少,小敏也是。


  第一次期中考考毕,我专业科目的成绩差强人意。对一名电脑门外汉来说,已经是额首称庆的了。
  小敏从领回试卷之后,她的表情始终阴霾蔽空,可能分数不太理想。上起课来,她无精打采地,时常将眸仁瞄向窗外。
  那节下课时间,我又踱到她身旁。‘怎么啦?小敏。你怎么这样没精神呢?’
  ‘筑梦人,你考得怎样?’
  ‘马马虎虎啦!七十几分而已。电概读起来真的很令人头大。’
  ‘那比我好多了。人家才三十几分耶。’
  ‘啊?不会吧?你看起来很用功呀!’
  ‘当初我是读第二类组没错,可是我不喜欢去背些历史、地理的,本以为电脑未来会有发展,应该蛮新鲜有趣的。所以,我填了资讯系作志愿。但实际上,等一上起课,才发现好枯燥无聊哦!回去努力念了半天,还是看不懂。’她终于肯说话了。
  我觉得奇怪,‘你对哪个学科感兴趣的呢?小敏?’
  ‘英文。趁你们还没入学前,我利用暑假时间兼过好一阵子的家教,现在也还在当呢。’
  我微笑,‘那你可真选错系了。为何不考虑转系呢?’
  ‘转系要考试不说,英文系又远在校本部,实在太累了。’她挺坦白的,‘我的身体状况不算很好,不值得这么做。’
  ‘这样啊。’我耸挺著肩膀,‘你又不想转系,以后会很辛苦的,不骗你。’
  她的眼珠转了转,‘这样好了!既然你的成绩不错,以后我对电脑、功课有问题的话…,可以问你吗?’
  ‘好啊,我当然尽可能帮你。不过,我也不怎么强,若有讲不清楚的地方,你可多包涵哦。’我“古道热肠”的老毛病此会又犯了。
  我不了解如何拒绝人的请求,脑中充满中世纪之“骑士”古风。
  能帮多少就帮吧。


  我保持了与班上同学十分友好的态度,从不加入各种小圈圈中,更不想出什么锋头。沿袭高中时不变的风格,只想好好读书。瞭解我个性的人,也不会勉强我改变什么。如果有事相求,在能力范围内,自当鼎力相助。
  要命的骑士精神。如今也是这样。你需求我帮忙,我必倾力援救;事成,毋须什么暗示,我便自动消失。彷彿不曾出现过。
  自认还算是讲“义气”的人。毕竟,男人之间的友谊,大多以此二个字维系住。答应了,就必须得做到;不然,就不要同意─我的个人行事格调便是如此这般。
  与同性互识结交,这当然没问题。但是,对女孩子奉行这套做人准则…,真的就累坏人啰。
  就这么地,我与小敏间的四年“合作”关系就确立了。她做中学生的家教;我成了她的家教。
  故事的序幕拉启…


如尘 ─ 蔓散

  为防随时会被小敏质询,我必须更加用功,可不想轻易摇白旗投降。要证明自己是个“男子汉”,非得拿点诚意、证明出来。有时想想,我为什么要那么逞强?
  答应了别人,就须做到。太重然诺的后果,我正慢慢浇水灌溉中。当时还以为会是满庭的芳草绿荫─之后验证,反得到一棚架的累累苦瓜。耕耘苦守的园丁,立在结实硕大的瓜海下,个中滋味…
  因果本来就可能不相衬的。种葫芦都会生菜瓜呢。


  女孩真的很不喜欢电脑课,不但偶尔跷堂、上课看她爱读的英文文学、没事可做时,还能教教先圣周公学ABC及会话;我呢,命苦得很!睁大小小双眼,老师说了什么全不能放过─生怕她一问,万一不会…,信用扫地不说,外带面子、里子都没了。
  对一个无啥资讯概念的人来讲,“万事起头难”这句话蛮贴切的。就拿个简单问题吧,请教您─Disk Access Time、Memory Access Time、Instructio-n Access Time,各有何不同处?
  够基本吗?电脑概论的名词解释哦…
  朋友们若是个电脑高手,此刻一定歪著头、捂著嘴唇偷笑─筑梦人,你问这种没水准的东西做什么啊?上面的问答题可把大一的我难倒了!需要搞通何谓Disk?Memory?Instructi-on?再渐渐澄清Access Time的观念。
  左看、右看、上看、下看,不过几个英文单字,学问倒不小哟。
  算了,我又不是在教电概,就不恶整各位读友啦。
  看到了吗?这就是所谓科学。完整、可重覆试验,获知数据相同。谁知道,哪家的手机标榜“科技始终来自于人性”的?
  科技如果具有人性的话,念资讯的便用不著这样辛苦了。


  每个星期,当小敏对课程一有不了解的地方,毫不留情地东指西点,直问到我口乾舌燥、嘴沫全无。有时,连解说二节课还不敷使用…,那就晚饭后再来。她斗志昂扬,不愿当受屠宰的牛羊。
  也不知道她能吸收多少。我唯愿竭尽所能,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,百花齐放、万家争鸣。…
  其实,她对电脑专业学科的指望并不过份,真的不多─一心只求All Passed─这亦是中华民国全体大学学生的宏愿啊!看著她前二次考试的分数,我究竟能帮她到哪种程度?没什么把握。
  ‘若你考得有起色,那是你用功;要是不幸被“当”了,你便全怪我吧…’
  虽说责任感作祟,此类说法或多或少也让小敏宽心点。


  寒假刚开始,小敏便回台中陪家人。都快过年了,各科分数才公布完,我则“义不容辞”,返校代她查看最终成绩。
  我的分数幸而全过,学科名次算是班上前八名内。
  再仔细瞧小敏的前途。大一上学期的期末考,光电概一科,她以低空飞越及格边缘;加上平时成绩、期中分数,七折八扣,总归惊险过关!
  我靠墙吐气,险点“虚脱”─比判自己的生死还紧张。有个交代了。身上细胞一定挂掉许多。
  其他科目,像会计就恰好通过;但线性代数,她仍是差了点分数,非重修不可啦。而且,“挡修”制度使得一些必修学科要合格,方能再选相关之必、选修课程。可想而知,她日后连线代亦将列入课后“家教服务”的项目内。
  那一科我也不怎么高明啊。只得再“转介”其他能人来教她了。


  当晚,她打电话到我家问成果如何。
  ‘恭禧你,电概那门过了…’我一一把分数报出,‘最可惜的,线代没有过…’
  小敏仍然很开心,‘还好啦!线性代数没有“挡修”到其他重要课程。阿梦,你就想个办法,帮我补强一下嘛!’
  ‘好!我托人教你就是了…’大凡女孩子撒起娇来,我根本招架不住。
  想说不?不,说不出口…
  我好言说尽、开出报酬,好不容易让位这方面够强的同学于下学期破例授课。她就没什么好不高兴的。
  支票既已签发给小敏,再怎么说,不能跳票啊。


  暑假女孩下学期仍看起来如只懒洋洋的小猫咪,不太理会班上的同学和谈论。唯一的改变,她应以前朋友之邀请,毅然加入校外基督教会、受了洗,重获新生。
  她喜欢那份团体温馨的感觉,被照顾、有需要。她听见 上帝的天音、垂怜,愿作 祂所牧养的绵羊。
  小敏课堂桌上的必备书籍也改成新约圣经。她有了救赎,我还在水深火热之中…
  救救我吧! 神啊!


  我千请求、万拜托的同学总算使女孩的线性代数略为进步,剩下的,唯看小敏本身的“造化”及可塑性啦。我退居辅导角色,拼命避免她的电概、线代成绩又往低处流。
  ‘阿梦,我晚上有“小家聚会”,而且教会里的唱诗班的教友们想找人家参加,好几天没什么空闲时间呢。这样吧,下星期有不懂的问题再找你好了。’小敏在校舍大楼出口笑著说道。
  ‘嗯!当然行啦。’我暗自喘口气,‘祝你聚会愉快。’
  ‘谢谢!拜拜!’她挥挥手,缓缓步出我的视线。
  我扶了扶眼镜,低头看了回厚重的线代教科书,“也好,她已不像上学期那样封闭自己了…”
  没课了,我转过身,朝回家方向走出教学大楼。…


  由于大学联考挫败,我较以前更重视课业。针对班级的活动─若非重大至极,一律多以敬谢婉拒。平常话也少说,属于某种一开口发言,就吓倒人的奇异类型。
  例如说,大一的妇女节,该日是三月八号。全班男性同胞们为表达对女同学无上的敬意─每名美女至少有一朵玫瑰馈赠。费用自然由男孩子平均分摊,公平、公正、公开。美意一椿嘛!
  可有女孩子在讲台上互争谁收到的花最多,吵嚷嬉笑。最要紧的,她们就正对著我的位座闹著,实在有点不够淑女…
  目送这票娇滴滴的女孩们经过后,我有感而发,忽然悠悠喟叹一句:‘真是“三八有余、妇女不足”啊!’
  呀!我怎么会冲口而出呢?警觉心展现。
  恰巧有位林姓男同学打从我前面踱走,一听到这句话,当场失声,不断指著我笑。
  “会不会说错了话啊?”我左顾右盼,寻找是否有不悦、犀利的女性目光。
  幸好没有。冷汗流遍脊背。四周的男生们尚还遮嘴窃笑中。呃,来不及啰…


  绝对值得尊敬的女同学们大概是生平头一遭于三八妇女节收到祝福,始终吱喳个不停,讨论个没完没了。整天皆如此。
  另一名男孩见状,特地捱到我旁边,小声告诉我:‘阿梦,我愈来愈赞同你刚才蹦出来的那句话了…’他露齿微笑。
  这种突然会冒出奇怪语句的习性并不是我乐见的。对小敏一人,我一向谨言慎行,深恐有干犯之处。
  说是“伴君如伴虎”嘛,倒蛮近似的。
  喜欢一个人,当真得受那么多罪?


如尘 ─ 蒙锁

  升上大二,资讯系的学生便面对要学“程式语言”的压力。所谓程式语言,就是要将待解决问题的想法转换成可让电脑认知、执行的某种标准格式及表达方式。
  以我目前的工作来说,很难逃离程式撰写的命运。一般我们被称为“软体工程师”(Software Engineer),以特定程式语言为各行各业开发适用的软体。说得明白点,“程式设计师”(Programmer)的称呼大概较符合这类人员─也是大家不太喜欢的职称。
  想想看,大一电概学的BASIC(培基语言)还摸得半生不熟的,二年级再加强学习新的程式语言、再配合一些重要课目(如“资料结构”、“商用程式语言”等)─同学们个个面有菜色、脸庞腊黄,大呼吃不消。


  小敏她就更不用提了。这几科需要硬底子的基础,再加上─必须撰写程式,她的排斥感愈来愈深。
  女孩还事先打听那一班授课老师分数打得比较松,她挑那班容易pass的课来选。
  前述的课程要用的语言像组合语言(Assembly)、巴斯卡语言(Pascal)、一般性商用语言(COBOL,我们直译为“苛薄”语言),语法、应用领域各有千秋。组合语言纯粹以一组符号代替电脑基本指令,属低阶语言,困难度最高;后二者高阶语言─巴斯卡语言使用的字汇算是简单的英文单字;而COBOL即似我们所讲的英语语句,辞句既长又难记,串起来犹似过山洞的客满火车─数著数著便睡著了。受不了。


  怎么办呢?女孩神秘一笑。
  ‘阿梦,那就请你帮个忙,比较难的程式,你就好人做到底,顺便就帮我多写一份交差嘛…’
  “顺便”?高阶程式语言倒还可以如此做,组合语言可爱莫能助啰。
  小敏又是笑,‘没关系,组合语言我会另外找人来写。那拜托你啦。’
  看她一付楚楚可怜的模样,不答应嘛,似乎太过于残忍了。
  我点头道,‘好!我敢不同意吗?需要我协助的时候,就请你说一声,绝对义不容辞。’
  ‘嗯!那当然啦。比较简单的问题,我是可以自己来,可是…,你能不能在一旁教教我?’她流露“恳求”的眼光。
  心肠软的我自是不会让她失望,全都扛下来了。


  此后,一旦出现程式作业,还算容易的,我必定带著她慢慢解释步骤,教她如何撰写一个不复杂的习题。
  碰上大型的作业,我得亲自下海帮她编写了。记得有一次,我正快写完隔天要交的一份较大之RM-COBOL交易程式,小敏电话忽然来啦。
  ‘喂,阿梦吗?那份作业虽然你今天上午跟我解说了半天,我还是不知道怎样动手啦!现在已经快晚上九点了!你说人家该如何是好呢?’她口吻十足著急,快哭出来。
  ‘别慌、别慌!’我镇静地说,‘我快写好了,也替你再弄一个版本,没问题的。’
  ‘真的吗?’她开心地笑著,‘我明天请你吃个饭好了!’
  ‘不用了啦!同学嘛,帮个小忙罢了。’我婉谢著。
  放下电话,我赶忙冲回电脑前,先拼完自己的程式。编译成执行档、跑跑教师指定的测试资料。通过,一切无误,我松脱口气。
  接下来,处理小敏的问题。
  要改程式版本,您认为复杂度高不高?我们是这么做的─首先,将程式的变数名称一一更换掉;其次,把各函数模组的前后顺序调动打乱、函数命名亦换个新名字。好像在造部改装车。
  电脑程式所能完成的事情,不过就是IPO法则─输入(Inp-ut)、处理(Process)、输出(Output)。大家的输出入资料都一样,看的不免是处理的程序啦。程式主要表现的,便是你处置的手法高不高明了。
  我奋力敲打键盘,从置换变数、搬挪程式码,将程式“拼图”打散、迳行组合…,没空转动头颅。确定她的作业完成后,我再度抬头看桌上时钟时,已至深夜十二时四十分…
  她早睡了。不便禀告工作进度。
  隔天,我把程式表列、磁片带给小敏,见到她满意的笑靥─再辛苦也值得。


  此后,女孩便时常考验我的“危机管理”能力,不时来个临时状况─交书面报告找我打字、程式赶不出来、习题无法解决…每过一、二个星期都会有不同的挑战,真是充满了刺激。
  我还帮她找过租屋讯息、陪她找房子、当过她的搬家扛运工,各式各样的杂事皆有。
  那时,有名同学也喜欢小敏,他也常帮她办些事情。只是,那位男生转校后,他便不再与女孩联系了。


  有的时候,我的支援也偶尔延伸到外系的女孩子,照例同样亦是COBOL。我一向秉持几项原则─仔细教导、不收酬劳、不敲人竹杠,帮完忙也不会缠人不放。倒没惹上什么麻烦,全身而退。
  大二总算熬过了。大三,尚有不少未知等著我呢。
  计算机组织学,大概是所有资讯人不得不修的专业涵养之一,有人爱之深、有人恨之切。我和小敏显然是后者。又不可能避免。
  我抱著“从容就义”的胸襟去学这门课。女孩,有个性,抵死不从。
  我们学的是─IBM大型主机370,光听,都吓坏人!
  ‘好难学哦!听都听不懂呢!’小敏兴味索然地对我说。
  ‘快考试了,你打算怎么做呢?’我关心问著。
  ‘这种科目,真不想念!’她嘟著嘴唇,‘真想当掉它算了!’
  ‘当了很不好耶!’我开导她,‘你还有好几科必修得重修哦。
  你想读五年吗?’
  还是有不少科目救不了小敏。她没兴趣的,我也没办法。
  ‘我算过了,可以准时毕业的。我可以暑修一些科目啊。’女孩看得开。
  我无奈地说,‘你虽然做了如此决定,总不会连挣扎都不愿挣扎一下吧?’
  最后,她听从我的建议─当了是当了,分数不致于过份难看。


  可是,有件事,我始终难以释怀。
  一天上午,我按往常般进入课堂,拣好座位。女孩刚找好位置坐下,我走过去,想与她说声Hello。
  ‘阿梦,请你以后不要这么做。’她冷冷应著,‘你这样,会让人误会我俩之间有什么的。我不希望如此。’
  是吗?我垂下头,静默了一会。
  ‘对不起…’我道歉。颓然步回座椅坐好。
  当天,小敏没再对我说一句话,她便自己离去。
  小敏为何有这种想法?她听到什么闲言闲语了吗?我是没耳闻过任何风声啊?即使经常在一块…,什么也没发生。
  真奇怪。那,我算得上什么?只是同学关系?
  她的心,实在好难懂。需要我时,女孩的语气很和善友好;此时,却可怕地宛若全然陌生的路人。
  我带给她严重困扰了吗?到现在,我仍然不明白。
  一团迷雾。化不开的…


如尘 ─ 落定

  大三了,较有远见的男同学开始规划毕业后的出路─考研究所、出国进修、或是乖乖当兵报效国家。女孩子也没多少选择─不想再念下去的话,自然是直接进入职场,与人一争长短。
  繁重的课业使我没太多心情胡思乱想;小敏也很忙。即使两人课堂上碰见,最多以眼神交换,不说什么。何况,她帮著将过去未补完的学分一一续上,那就够累的了。
  ‘阿梦,你不是常与小敏在一起吗?’一位同学好心地问我。
  我浅浅笑著:‘嗯,没有啦。我和小敏只不过是纯粹普通朋友而已。她近来忙得很,加上许多课不是跟著班上同学们一道修。所以,我们见著她的机会自然减少了。’
  他若有所悟,没再追问下去。
  那…,毕业后,我应要出国?还是报考研究所?难以抉择…


  班上同学的感情配对游戏,三年来,变化不少。其中,大部份是大一时期即已窥知端倪。像我于“初始”该节中提到的那对男女同学,大一那年就传出热恋─天雷勾动地火般地炽烈。女方─阿丹,娇羞、孩子气、极具魅力;男孩─小志,英挺、篮球系队,球技精湛。无论怎么看─他、她,都是合适的一对。
  那女孩我有时会多帮著她─既是同学、又是“同学妻”嘛!总得挺著点。她一撒起娇、嗲声细语的模态─不仅她男友小志挡不住,就连我这“外人”也大叹吃不消。
  其余的女同学也多由本班男生取得芳心。有的女孩子身旁出现之护花使者每隔几个月变换一次,却仍是同班的男孩子。我旁观莫名的变幻,实在参不透究竟有何哲理或玄机?
  小敏,依然故我,在那片我触伸不及的蓝空内翱翔…


  我的成绩大约在全班前三名左右,努力值回代价。但是,感情上的虚空,一口枯乾的水井…看著路过俪影双双,形单影只的我,脚步格外沈郁。
  偏侧头,故意移视他处。车流中,我的情绪被来往之轮潮压个七零八落,飘送…弥漫的尘埃,粒粒饱含失序的泪水。无声的飞、静默的深淀。
  大三的光阴匆匆溜走。转眼间,大四的生活无情地掩至。
  未来要怎么走?我拿不定主意。同学们开始各自为前途作准备─补托福、GRE、或补习研究所需应试的科目。我不能对自己敷衍拖延,因此,我抱怀姑且一试的心理,先复习四年所学,投入竞争研究所进学门槛的洪流当中。
  我上学期只修九个学分,全付心力都转向投考研究所。台湾资讯类研究所的招生录取率,平均只有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;大学联考尚有百分之四十至六十呢!想考上,难如上青天。


  隔不多久,我又接到小敏的电话。
  ‘喂,阿梦吗?’她话里含笑,‘是我,小敏啦。’
  我回著,‘好一阵子没听到你的消息。近来好吗?’
  ‘人家现在正在重修以前的必修课程,忙死了!’她甜啼,‘还记得“计算机组织”那一科吗?我现在正跟学弟、妹们一块修,上课指定的教科书恰好与你们考研究所的参考书是相同的耶。’
  ‘哦?真的吗?’我点了头。‘你的意思是…?’
  ‘期末考快到了,就下星期一。求你帮个忙…’她口气有点模糊,‘课本内容全看不懂,我怕会被当…。只希望一到下学期,我能和你一齐毕业…’
  的确很严重。她明明不喜欢资讯,还逼著她念上五年?换作是我,我也不情愿啊。
  ‘小敏,你说吧。我该怎么帮助你?’
  ‘你答应了?’她十分开心。
  ‘你知道的,我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啊。’我不忍心看她一筹莫展,‘什么时候去找你?’
  ‘你课都排在礼拜几?’
  ‘星期二、三。’我说。‘你呢?’
  ‘那…星期四、五两天,你来我住的地方教我好了。’她笑著,‘万事拜托你啰!我有空也可以教你英文呀。’
  ‘好!一言为定。’
  我早当惯了“救火队”,接下女孩嘱托的任务亦不足为奇啦。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


  星期四那天一早,我依约到她的租处教她有问题的地方。没料到,她几乎每章皆有不少关键不了解。我只好慢慢替她釐清概念,不便再催她、逼她─都燃眉之急了;小敏能否准时结业,端赖这一科。
  我耐著性子细心逐步各页讲述要点,她一旁做笔记、划重点。我还把极可能为教授命题的部份特别指出,请小敏特别留心。午餐时分,她亲手下厨煮面慰劳一下口乾舌燥的我,至少这一趟,能品尝到她的手艺,没算白来。
  接连两天的恶补,总算为她带来一点信心。
  当我离开她住处的时候,我点点头:‘小敏,你再看个二天书,一定会过的。加油哦!’
  ‘麻烦你了。对了,我答应过,要教你念英文的。应该要实现诺言的…’
  ‘先别想那么多。这科很要紧,可不能当掉哦。’我又提醒道,太鸡婆了点。
  ‘我会好好用功的!’她挥手著,‘你的期末考也小心哦!’
  我频频回头道别,她笑了…


  大学的最后一个寒假,我带著冷意赶到学校去看女孩的成绩。她跟三A的学弟妹们修同一门组织学…,找著名字啦!
  ‘江小敏…,六十七分…’她及格啰!小敏的心愿达到了。
  我再四下翻查她的其他分数,都低空过关。一旦她下定决心,都能办得到。
  小敏真的很坚强。


  预官(预备军官)考试先登场。我报的是一般官科,因为没时间准备特种官科。腾挪一星期抱佛脚,智力测验、国文、三民主义、历史地理,猛啃考古题。研究所的预备温习搁在一边。
  效果有多大?不晓得。一考才知道题目出得很细腻,百分之四十以上未读到。考完除了满心不高兴,没其他的想法。
  离四、五月的研究所考期仅余二个多月。我将冲劲放回准备研究所上,报名简章只挑国立大学才索取,眼界还高了些。
  一天从学校回来,桌上放著预官考试的成绩通知。我拆开一看,居然录取─步排。呃,会不会未录取比较好?才看了一星期的书?没报考特官,是不是丧失掉更好的机会呢?
  寄望于研究所吧。


  四月来临,由于各大学、专院校的研究所是独立招生,南征北讨的战争开打。从北─台大、清大、交大、中央大学,一直考到嘉义中正大学,汗水与热血的奋斗,与百分之几的顶尖能手们笔伐挥汗。
  一轮考下来,只剩交通大学通知我第二次口试,其他尽墨。好吧─没希望的话,默默打包去干步兵排长。
  五月中,我接获告知,交大研究所将我列于备取第十二名。而且有专题指导教授在关心著我能否备上。我担心著。


  当天下午,交大系办公室的助理小姐打电话告诉我:‘筑梦人,恭喜你录取了。请于明天…’
  我开心地笑著、笑著…夹杂些许的感伤…


  ‘小敏,下星期要拍毕业照…你会去吗?’我接到小敏的来电。
  ‘一定会。终于毕业了,该留个回忆嘛!不是吗?学校布告栏贴出系学会制作的祝贺上榜海报,你考进交大,挺不错的哦!’她俏皮地说。
  ‘运气好而已。’我淡淡说著。
  ‘是吗?好到可以第一名毕业?还能代表全系于毕业典礼时上台领奖状?’小敏取笑道。
  ‘你全知道啦?’
  ‘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瞒不过我的…’她口气忽然一改,‘阿梦,我想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,你要老实回答我。’
  ‘好啊。你请说。’
  女孩深吸一口气,‘你是不是在追我?’


  她此刻才问,四年。


  耶?这个难题…,我当场怔住。
  ‘没有、没有!我怎么敢呢?’才反应过来。我头手齐摇,不敢承认。
  ‘那就好,因为我们在一起并不适合…’她援引不少理由─年龄、想法、个性、思想…,诸多不相称。反正不合就对了。
  我不吭一句话。她说的,一律通盘接受。还能如何?
  ‘嗯…,你觉得我是不是在利用你?’
  ‘当然不觉得。’我答得乾脆。
  ‘不过,我想,是有那么一点…’她终于开朗笑吟:‘你不觉得的话,我就安心了…’
  听筒一放下,我即如泄光气的皮球,瘫在椅子上。
  这便是结局?…


  毕业照拍摄当时,每个同学穿著租来的学士服、帽,拉拉那儿、扶扶这里,怕歪、怕皱,想留个完美的学生生涯纪念。
  ‘四B全班集合拍团体照啰!’班代下召集令。
  小敏照例在要紧时分赶到,她连忙整整学士服外裳,向我跑来。
  ‘阿梦,来帮我看看哪里没弄好。’
  我前看后观,‘可以,真漂亮啊!’
  ‘可是,这顶学士帽不太稳耶。我怕拍照的时候会掉下来,我想用发夹固定起来,我看不到,请你弄一下,好不好?’
  我小心地替她夹好发簪,很牢靠。她就站在我身边,不走了。
  这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。也是唯一一次跟她“合影”。
  毕业典礼,她亦没出现。


  毕业后,我曾尝试各种方式跟她联络。信件、电话,总找不到人、无回音。同学会时,小敏从未出席过。
  缘份尽了吧?是不是?
  答案呢?
  嗟叹之余,空自对月,它能代表我的心。


  情尘,随空中浮动、飘荡,当落定之时,于水、于花、于镜。或可结缘、或被拂拭、或悄悄流逝。
  莫笑人世痴情苦,徒悲凡间真心伤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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